暮秋
榈庭多落叶
江枫凄凉
雁南飞
盼郎归
红妆粉黛扮妆饰
灿若银杏金黄高贵
唇如乌桕绯色醉人
花着花落
待几时许?
院子深处,花木凌芳
荒芜密布、跌荡升沉、犬牙相制
乾坤当然,如在刻下
亦与华夏山川诗画
中庸之美
文震亨在《长物志》曾言:吾斋纵不能栖岩止谷,追绮圆之躁,而混迹尘市,要需门庭雅洁,住屋清箐,亭台具旷士之怀,斋阁有幽人之致。又当种佳木悭箨,陈金石典籍,令居之者忘志,寓之者忘归,游之者忘倦”。
园林,一处清静地址。小庭当中,天光云雾、幽篁数枝、花隐窗影、水石生情,无不典雅;案头墨画、拂衣做诗、焚香煮茶、操琴听音、分辨插花,无不携韵。无花木,则如是少之柔情。
赏花、观荫、食果、嗅香,享人生漫漫,叹人世荣华。
弄花一岁,看花旬日。亦如妆饰女子的本领,与日俱进。
梅之刚直、兰之清香、竹之挺秀、菊之傲霜,正人之风。
《长物志》中梅花,幽人花伴,梅实専房。取苔护藓封,枝稍古者,移植石岩或庭际,最古。另种数亩,花时坐卧个中,令神骨俱清。绿萼更胜,红梅差俗;更有虬枝屈折,置盆盎中者,极奇。蜡梅磬口为上,荷花次之,九英最下,寒月庭际,亦不成无。
兰出自闽中者为上,叶如剑芒,花高扵叶,《离骚》所谓“秋兰兮青青,绿叶兮紫茎”者是也。
又有一种出杭州者曰“杭兰”;出阳羡山中者名“兴兰”;一干数花者曰“蕙”,此皆可移植石岩之下,须得彼华夏土,则岁岁发花。珍珠、风兰,俱不入品。箬兰,其叶如箬,似兰无馨,草花奇种。金粟兰名“赛兰”,香特甚。
种竹宜筑土为垅,环水为谿,小桥斜渡,陟级而登,上留平台,以供坐卧,科头披发,俨如万竹林中人也。
竹取长枝巨干,以毛竹为第一,然宜山不宜城;城中则护基笋最好,竹不甚雅。粉筋斑紫,四种俱可,燕竹最下。慈姥竹即桃枝竹,不入品。又有木竹、黄菰竹、箬竹、方竹、黄金间碧玉、观音、凤尾、金银诸竹。忌莳花栏之上,及庭中平植;一帯墙头,耸立数竿。至如小竹丛生,曰“潇湘竹”,
吴中菊盛时,善事家必取数百本,五色相间,高低次列,以供玩赏,此以夸荣华容则可。若真能赏花者,必觅异种,用古盆盎植一枝两枝,茎挺而秀,叶密而肥,至花发时,置几榻间,坐卧玩弄,乃为得花之性格。甘菊惟荡口有一种,枝曲如偃盖,花密如铺锦者,最奇,余仅可收花以供服食。野菊宜着篱落间。
风花雪月,花中百态,倾国亦倾城。或是绿叶红花齐放,亦或落叶留芬示人。山石池塘、错落开放,落英绚丽。
玉兰,宜种厅事先。对列数株,花时如玉圃琼林,最称绝胜。别有一种紫者,名木笔,不胜与玉兰做婢,前人称辛夷,即此花。然辋川辛夷坞、木兰柴不该复名,当是二种。
丛桂开时,真称“香窟”,宜辟地二亩,取各类并植,结亭个中,不得颜以“天香”、“小山”等语,更勿以他树杂之。树下地平如掌,洁推绝唾,花落地,即取以充食物。
花中最贱,然古称“舜华”,其名最逺;别名“朝菌”。编篱野岸,可以间植,必称林园佳友,未之敢许也。
洁净如玉,有微香,秋花中亦不恶。但宜墙边连种一帯,花时一望成雪,若植盆石中,最俗。紫者名紫萼,欠安。
蜀茶、滇茶俱贵,黄者尤不易患。人家多以配玉兰,以其花同时,而红白烂然,差俗。又有一种名醉杨妃,开向雪中,更自心爱。
牡丹称花王,芍药称花相,俱花中贵裔。培植玩赏,不成毫渉酸气,用文石为栏,错落数级,以次列种。花时设席,用木为架,张碧油幔扵上,以蔽日色,夜则悬灯以照。忌二种并列,忌置木桷及盆盎中。
玫瑰一名“盘桓花”,以结为香囊,芬氲不停,然实非幽人所宜佩。嫩条丛刺,不甚都雅,伎俩亦微俗,宜充食物,不宜簪帯。吴中有以亩计者,花时赢利甚夥。
花极光耀,性喜阴畏热,宜置树下阴处。花时,移置几案间。别有一种名“映山红”,宜种石岩之上,别名“羊踟蹰”。
尝见人故里林中,必以竹为屏,牵五色蔷薇于上。架木为轩,名“木香棚”。花时杂坐其下,此何异酒食肆中?然二种非屏架不胜植,或移着闺房,供士女采掇,差可。别有一种名“黄蔷薇”,最贵,花亦光耀好看。更有原野丛生者,名“野蔷薇”,香更浓密,可比玫瑰。他如宝相、金沙罗、金钵盂、佛见笑、七姊妺、十姊妺、刺桐、月桂等花,姿势彷佛,种法亦同。
水仙二种,花髙叶短,单瓣者佳。冬月宜多植,但其性不耐寒,取极佳者移盆盎,置几案间。次者杂植松竹之下,或古梅奇石间,更雅。冯夷服花八石,得为水仙,其名最雅,六朝人乃呼为“雅蒜”,大可轩渠。
号“金凤花”,宋避李后讳,改成“好子女花”。其种易生,花叶俱无可观。更有以五色种子同纳竹筒,花开五色,认为奇,甚无谓。花红,能介入甲,然亦非佳丽所宜。
葵花品种莫定,初夏,花繁叶茂,最为可观。一曰“戎葵”,奇态百出,宜种旷处;一曰“锦葵”,其小如钱,文彩可玩,宜种階除;一曰“曩昔”,别号“西番葵”,最恶。秋时一种,叶如龙爪,花做鹅黄者,名“秋葵”,最好。
相传庐山有比丘午睡,梦中闻花香,寤而求,得之,故名睡香。四方竒异,谓花中吉祥,故别名瑞香,别号麝囊。又有一种金边者,人特重之,枝既粗鄙,香复酷烈,能损群花,称为“花贼”,信不虚也。
夏夜最宜多置,风轮一鼔,满室清芬。章江编篱插棘,俱用茉莉。花时,千艘俱集虎丘,故花市初夏最盛。培植得法,亦能隔岁发花,第枝杈非几案物,不若夜合,可供瓶玩。
一名越桃,一名林兰,俗名栀子,古称禅友,出自西域,宜种佛室中。其花不宜近嗅,有藐小虫入人鼻孔,斋阁可无种也。
紫荆,枝枯窘索,花如缀珥,形容香韵,无一可者,余谓不如多种棣棠,犹得风人之旨。
薇花四种,紫色除外,白色者曰白薇,血色者曰红薇,紫带蓝色者曰翠薇。此花四月开,玄月歇,俗称“百日红”。山园植之,可称“持久朋”。然花但宜了望,北人呼“猴郎达树”,以树无皮,猴不能捷也,其名亦竒。
宜植池岸,临水为佳;若他处植之,绝无丰致。有以靛纸蘸花蕊上,仍裹其尖,花开碧色,认为佳,此甚无谓。
藕花池塘最胜,或种五色官缸,供庭除玩赏犹可。缸上忌设小朱栏。花亦当取异种,如并头、重台、品字、四周观音、碧莲、金邉等乃佳。白者藕胜,红者房胜。不成种七石酒缸及花缸内。
人以食为天,花果共赏,亦是闲居生涯中的一大佳趣。
桃为仙木,能制百鬼,种之成林,如入武陵桃源,亦自有致,第非盆盎及庭除物。桃性早实,十年辄枯,故称“短寿花”。碧桃、人面桃差之,较凡桃美,池邉宜多植。若桃柳相间便俗。
桃花如丽姝,歌舞场中,定不成少。李如女羽士,宜置烟霞泉石间,但不用多种耳。别有一种名郁李子,更美。
杏与朱李、蟠桃皆堪鼎足,花亦妩媚。宜筑一台,杂植数十本。
柿有七绝:一寿,二多阴,三无鸟巢,四无虫,五霜叶心爱,六嘉实,七落叶肥硕。别有一种,名“灯柿”,小而无核,味更美。或谓柿接三次,则全无核,未知果否。
石榴花胜于果,有大红、桃红、淡白三种,千叶者名饼子榴,酷烈如火,无实,宜植庭际。
樱桃古名楔桃,一名朱桃,一名英桃,又为鸟所含,故礼称含桃。盛以白盘,色味俱绝。南都曲中有英桃脯,中置玫瑰瓣一味,亦甚佳,价甚贵。
橘为“木奴”,既可供食,又可赢利。有绿橘、金橘、密橘、扁橘数种,皆出自洞庭;别有一种小于闽中,而色味俱彷佛,名“漆堞红”者,更佳;出衢州者皮薄亦美,然未几得。山中人更以落地未成实者,制为橘药,醎者较胜。黄橙堪调脍,前人所谓“金虀”,若法制丁片,皆称“俗味”。
柑出洞庭者,味极甘,出新庄者,无汁,以刀剖而食之。更有一种粗皮,名蜜罗柑,亦美。小者曰金柑,圆者曰金豆。
大如杯盂,芬芳馥烈,吴人最尚。以磁盆盛供,取其瓤,拌以白糖,亦可做汤,除酒渇。又有一种皮稍粗厚者,香更胜。
枇杷,独核者佳,株叶皆心爱,一名款冬花,荐之果奁,色如黄金,味绝美。杨梅 吴中佳果,与荔枝并擅高名,各八两半斤。出光福山中者最美,彼中人以漆盘盛之,色与漆等,一斤仅二十枚,真竒味也!生当暑中,不胜涉远。吴中善事家或以轻桡邮置,或买舟就食。出他山者,味酸,色亦不紫。有以烧酒浸者,色固定而味淡,蜜渍者色味俱恶。
有紫、白二种,白者曰“水晶萄”,味差亚于紫。
荔枝虽非吴地所种,然果中名裔,人所共爱,“人间一骑”,不成谓非觧事人。彼中有蜜渍者,色亦白,第殻已殷,所谓“红襦白玉肤”,亦在流想间云尔。龙眼称“荔枝奴”,香味不及,品种颇少,价乃更贵。
枣类极多,小核色赤者,味极美。枣脯出金陵,南枣出浙中者,俱贵甚。
梨有二种:花瓣圆而舒者,其果甘;缺而皱者,其果酸,亦易辨。出山东有大如瓜者,味绝脆,进口即化,能消痰疾。
杜甫寓蜀,采栗自给,山家御穷,莫此为愈。出吴中诸山者绝小,风干,味更美;出吴兴者,从溪水中出,易坏,煨熟乃佳。以橄榄同食,名为“梅花脯”,谓其口做梅花香,然实不尽然也。
四序常绿,夏季浓荫,以固定应万变,恰为园中。
松、柏古虽并称,然最高尚者,必以松为首。天目最上,然不易种。取栝子松植堂前广庭,或广台之上,可以对偶。斋中宜植一株,下用文石为台,或太湖石为栏俱可。水仙、兰蕙、萱草之属,杂莳其下。山松宜植土冈之上,龙鳞既成,涛声响应,何减五株九里哉?
《酉阳杂俎》云:世重黄杨,以其无火也。用水试之,沉则无火。凡取此木,必以昏暗,夜无一星,伐之则不裂。
顺插为杨,倒插为柳,更须临池种之。柔条拂水,弄绿搓黄,大有逸致;且其种不生虫,更难得也。西湖柳亦佳,颇渉脂粉气,白杨、风杨,俱不入品。
绿窗分映,但取短者为佳,盖髙则叶为风所碎耳。冬月有去梗以稻草覆之者,过三年,即生花结甘霖,亦甚不用。又做盆玩者,更好笑。不如棕榈为雅,且为塵尾蒲团,更实用也。
青桐有佳荫,株绿如翠玉,宜种广庭中。当日使人洗拭,且取枝梗如画者,若直上而旁无他枝,如拳如盖,及生棉者,皆所不取,其子亦可点茶。生扵山冈者曰“冈桐”,子可做油。
椿树髙耸而枝杈疏,与樗无别。香曰椿,臭曰樗。圃中沿墙宜多植以供食。
银杏株叶扶疏,新緑时最心爱,吴中刹宇及旧家名园,大有合抱者,新植似不用。
乌臼,秋晚叶红心爱,较枫树更持久。茂林中有一株两株,不减石径寒山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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